何似醒來?

上課時，Master Co會分享一些他與蔡國瑞大師的經驗。

有一次，他問蔡國瑞大師:『甚麼是開悟(What is illumination)?』

蔡國瑞大師回答：『開悟是知道甚麼是理所當然(Knowing what is obvious)!』

有時侯太明顯的事情，我們就不把它當一回事，只是說本來事情就是如此。有甚麼問題嗎？

換個角度來討論，從有蘋果樹起，已經不知道掉了多少個蘋果到地上了。但是只有牛頓對這個「本來就是如此」的蘋果掉下，有了開悟的智慧。他看到了一個不可見，無法觸摸的力量在背後造成這個千古不變的現象(沒有一顆蘋果飛上天外)。他給這力量取一個名字「地心引力」，所以才有辦法進一步說明重力加速度的數學結構。今天，我們習以為常的火箭升空載送衛星和太空人才能實現。千古一人，在這一點上開悟。因為他看到理所當然的事。

最近看到一則故事。是宣化老和尚著的【水鏡回天錄，文士篇】關於詩人黃庭堅開悟的典故。也是在說這件事。這裡摘錄部分的故事自《法界佛教總會》的網站。

黃山谷參學黃龍晦堂禪師多年，見到僧人有許多開悟的，而自己始終不悟，以為黃龍禪師「重僧輕俗」，時發怨言。黃龍禪師知其意，但時機未到，無法下手教化，所以默然不語。

有一次禪師教他參：「二三子以我為隱乎？吾無隱乎爾！」這是《論語》上的一句話(孔子對學生的疑問所做的回答)。意思是說，你們這些弟子，不要以為我對你們有什麼隱瞞？我是開誠佈公的，可以傳給你們的，早就傳給你們了，不要有所懷疑。黃山谷心裏很納悶，自覺是個儒士，怎麼會連《論語》上的這個道理都不懂！就以為師父故意刁難他，心裏很不痛快。

有一次，時值秋天桂花盛開，滿寺芬芳，香氣撲鼻，正逢黃山谷到寺裏來。黃龍禪師知道時候到了，馬上抓住機會問：「黃居士，你聞到花香了嗎？」黃山谷一嗅，這時黃龍禪師點他道：「吾無隱乎爾！」聞到桂花香的是誰啊？我沒有隱藏什麼吧！這一下，黃山谷忽然悟道了。就呈上一首偈頌：

說是還家未到家　水邊林下舊生涯

昨夜月明雲散後　西風一樹木樨香

晦堂禪師叫黃庭堅聞一下桂花香，是在點醒他，真理如同聞到花香般，桂花開當然有花香，本來就在那裏，不因是禪師或黃庭堅而有不同，問題是你聞到了嗎？當禪師指出有花香時，黃庭堅的鼻子很爭氣的聞到了，讓他能同時認知這個事實。

這時，晦堂禪師才會引用先前論語述而篇裡孔子的一句話：「二三子以我為隱乎？吾無隱乎爾！」表面上是說，老師我可沒有隱瞞甚麼看到真理或獲得開悟的祕法，不想讓學生們得到智慧。孔子已經說了一切，聽得懂，或聽不懂是學生自己的悟性不一，聽得懂，又是懂到幾層深，也是學生自己的悟性。晦堂禪師也是引用這句話來點他的弟子。這是甚麼意思？

在印度梵語，老師的稱謂是古魯(Guru)，意思是「黑暗的驅離者」真理(或神)存在於所有的人、事、物裡面，祂無所不在。也就是佛經上說的「般若」。般若的意思是全知、全能、全在的景況(一般簡單解釋為大智慧，這並不完全等於梵文的涵意)。既然真理無所不在，問題是我們看不見這「理所當然」的眼前是甚麼。古魯的角色是幫學生的黑暗無知面去除(一層層的)，讓學生可以看到一層層的真理在眼前展現。開悟，是一個逐漸的過程。光永遠在，只是陰暗的雲層罩住天空而已。

為何有人開悟，有人卻不能？是機緣而已，所謂，水到渠成，有水沒渠或有渠沒水，都沒用。一個學員累世的修行，來到這世也不能保證會獲的甚麼，但適當的老師會來到眼前，如果他是善用他往世修來的良知，他就會被繼續的引領到真理的發現路上。光永遠在，只是，他何時、何處、何因可以被啟動而已？有時老師是個有肉體的形式，有時老師是在靈性的世界。意思是說一個人的靈性發展沒有偶然，但也沒有必然，完全是學生自己的願和行，他的抉擇。

黃庭堅獲得了一定的了悟，他感慨的寫了首詩。

• 說是還家未到家。一語雙關，說是回家，尚未回到家。說要了悟，尚未了。
• 水邊林下舊生涯。因為，還在水邊過不去，還在林下看不到天，還在舊生涯，困在自己的習性裡。
• 昨夜月明雲散後。但，人就好像在黑夜中行走，烏雲散後，看到明月光。禪師撥開我的烏雲，看到了光明。
• 西風一樹木樨香。巧的是，月光下有一木樨樹綻放著桂花，一陣西風送來，我得聞桂花香。在當時瞬間，我注意力與覺知凝聚在這香味，一切的機緣都到齊，幸運的感受到這背後真理的力量。不是這木樨樹，不是這桂花，不是這花香，而是這些都指向一個不可見，不可知的力量，祂一路默默的演化這世界，人只是被啟動的知覺，第一次深層的感知祂的存在和無邊的力量。

這機緣，起於晦堂禪師早先用孔子的一句話做種子，種在黃庭堅的心中。當時間到時，種子就會開花，因為他知道，黃庭堅是一塊沃土，只要適當的時機啟動這種子，黃庭堅就會明白。是很難形容這種契合的緣份。

而啟動牛頓的緣，大概是蘋果恰好掉在他的冠輪上，敲了一下，冠輪啟動，讓這牛般鈍的腦子，一下子充滿能量，靈感頓生。當然這是開玩笑的說法。意思是說，有些事看了千百遍，不如真的經驗一下，才能感受到它的力量。才醒的過來。但同時也要理解，雖然是醒過來，有時還是會再睡著，沒有持續的修為(信持)，是難以維持的，更難以繼續的往裡醒悟。醒悟是一個過程，不是目的。

願我們生生為靈性探險者的弟子們，能善用自己的靈性積蓄(功德)，傾聽一下心中偶然而來的良知聲音，問自己是否要碰一下這機緣，繼續的為自己未竟之旅努力。做一個好的決策者，或許我們就能在一層層的「夢中夢」裡層層醒來。